沐婵没想到,顾瑾这么快就真的回来了庆安县。
她能揭穿彭芦生的虚伪面具的时刻到来得这么快。
公堂之上
顾瑾甚至没有和沐婵先行禀告抓捕事情的原委的时间,因为一位蓬头垢面的男人就已经被押在堂下。
不肖顾瑾再多说,这男人已经就是奉沐婵之命抓捕归案的张麟。
主审官沐婵坐在高座。
此案无其他陪审员在场。
彭芦生拿着该用来记录案件的笔和册子,一看到张麟抬起头来那张苦相的脸,顿时惊得笔都掉到了地上。
围着公堂的成东西站列的两排衙役,站堂执行秩序。
张麟跪着,将头深深地低下去。
沐婵瞟了一眼彭芦生,冷笑一声。
“师爷,这么惊讶干什么?难不成此人你认识或者见过?”
“未曾。”
到现在了竟然还在说谎,真是无药可救。
无妨,就算你不承认,到时候我通过张麟审出你来,看你还如何抵死不认。
沐婵随即转过头,正襟危坐。
在沐婵的正上方,悬挂着“明镜高悬”的牌匾。
彭芦生理好心情,宣读公堂纪律:“今沐婵升堂理事,尔等须如实陈述,不得欺瞒、喧哗、违者重责!”
沐婵身着官服,此刻一派威严。
“堂下可是张麟?”
“是,是。”张麟结结巴巴地回答。
“尔妻李芝晴于一月前亡故,尔可之情?”
“小的,知情。”张麟叹了一口气。心灰意冷地答到。
他实在没想到,自己都已经卖掉所有田地,一个人跑到了京城,庆安县的县令竟然还能差人找到他,把他抓回来。
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逍遥快活一辈子了,结果却连一个月的时间也没快活到。
“妻死不举哀,是何道理?尔可知这是大不孝,大不义之举?”
张麟低下头摇了摇。
他都没进过私塾,哪里知道什么法不法的。
反正在他活着的这二十年来,一向听闻被下牢狱的,只有那些杀人犯。
杀人才会坐牢,才犯法。
“李芝晴是我老婆,她死了,是我埋的!跟别人有什么关系。她是我的人。而且她是上吊死的,这种事传出去多难听。我避讳,不行吗?”
“根据《礼律》,凡闻父母、妻子、丈夫之丧,匿不举哀者,仗六十,徒一年。(服一年劳役)。张麟,你犯法了。”
沐婵此刻心里对他只有两个字“文盲”。
“你的妻子虽然与你成婚,但是她仍然受我朝法典的保护。生命至高无上。人虽不是你杀,但是死讯却必须披露。自缢虽然难听,但难道连死者的父母都不配知道女儿的死讯吗?”
看到两边衙役拿着的比大臂还粗的大板,张麟额头上开始滴落汗珠下来。
不知不觉手心里开始出汗。
他这辈子没上过县衙的公堂。
不知道一向平和的县令竟然会审讯时这么咄咄逼人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“本官所查,李芝晴父母并不知此事,妻死不告其父母,是何居心?尔可知这是“不义”之罪。根据《户婚律》,妻死不举哀,不告其父母,仗一百。”
站堂于东西两侧的衙役用板子“哆哆”捣地。
张麟感觉头昏脑涨,双膝跪着的地都在颤动。
这么多大板,打下去他不得一命呜呼。
就算侥幸偷得一条命,也要半身瘫痪。
“我,我认罪。求,求大人开恩呐。我也是受害者啊,不是吗?我妻子自缢,我给她下的葬。我也没了老婆。大人开恩啊。”
张麟突然在堂上放声大哭,眼泪一把,鼻涕一把,显得异常悲痛。
沐婵面无神色,一派淡然。甚至转头询问彭芦生:“都记下了吗?”
彭芦生点点头道:“记下来大人。”
沐婵回正,舒了一口气。
好了,下面该问另一项事了。
“张麟,你抬起头来,停止喧哗,此处为公堂。保持肃静。”沐婵猛拍一大半。
张麟自知要坐牢,本就失去了一半的生机,这一板惊堂木拍下,张麟浑身颤抖一下,擦掉眼泪,跪于堂下,乖乖的。
“我且问你土地买卖乃需要官家盖章。你的章,是谁给你盖的?”
闻言,张麟抬起颓丧的脸,不由自主看向彭芦生。
这一细节精准地被沐婵捕捉到。
沐婵心里轻笑一声。
上钩了。
沐婵轻笑地看向彭芦生:“师爷这是怎么了?此人看起来认得你呢?”
彭芦生冷冷地看着张麟,并未作答。
但是紧握着册子的手已经暴露了他的紧张。
看到彭芦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强装淡定。
沐婵也不等了。
直接让旁边的书吏将那份“红契”呈上上来。
见到“红契”,彭芦生不淡定了。
“这是……”
沐婵将“红契”打开,给公堂上的众人看。随后一拍惊堂木。
“尔等可知犯了大罪。县衙有人竟敢公然盗取县衙官印,私自加盖土地买卖印章,按我朝《刑律》当斩!师爷,这上面可有你的亲笔签字。你竟公然越俎代庖,按律当斩!”
此话一出,公堂之上一片寂静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落针可闻。
就连站在一旁的顾瑾,脸上也闪过一抹惊诧的神色。
“这……这不可能吧。师爷,师爷怎么会私拿印章给他人盖“白契”?他是庆安县里最懂庆国法度,最擅礼制之人,不可能会这么做的,一点定是搞错了。”顾瑾瞪大了眼睛说。
沐婵微微冷笑。
“是啊。明明是最知道法的,最懂礼制的,却偏偏干出了最大逆不道之事,我也想问问,彭芦生,你还有什么话可说?”
彭芦生脸色变得灰白。
仿佛万念俱灰。
但是却并没有失态。
他抬起头,仍旧保持着文人的风范,“小的,认罪伏法。”
沐婵冷冷地看着堂下之人。
曾经那些与彭芦生交好的衙役,没一个敢出来替他说话的。
毕竟,彭芦生现在只是个死刑犯。
只有顾瑾,盯着沐婵,踌躇了一会儿,终究是不忍心。
也跪于堂下。
“大人,不妨听听师爷,不,是彭芦生的辩词。他一定是有苦衷的。肯定是有人胁迫他。不然他堂堂一个师爷,如何能与这贼人相通。还请大人明鉴啊,不要冤枉了一个无辜之人。”
说起来,他,沐婵还是有彭芦生,三人也算年少相识。
虽不说是亲朋挚友,但也算相识多年。
这样的结局,顾瑾不忍看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