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宿舍门的瞬间,沈灼就察觉到了异样。
原本嘈杂的谈笑声戛然而止,不同于从前的忽视,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投来古怪的视线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,苏黎木突然从书桌前站起来,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寝室里亮得刺眼。
“沈灼......”她欲言又止,最终还是把手机递了过来,“今天你们在食堂发生的事,学校论坛都传疯了。”
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抓拍的照片——食堂明亮的灯光下,林世杰面色铁青地攥着拳头,谢临渊则保持着将沈灼护在身后的姿态。拍摄者显然很会找角度,硬是把一场普通争执拍出了剑拔弩张的戏剧感。配文更是夸张:【惊!两大校草食堂争风吃醋,神秘女主竟是她!】
沈灼盯着照片看了两秒,第一反应却不是生气,而是对着她笑了笑,“你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?”
苏黎木想起这一年来刻意避开沈灼的种种,此刻有些尴尬,心里也不太舒服。
“我不是......”苏黎木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耳根却悄悄红了。
“我知道。”沈灼把手机还给她,指尖在对方手背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,“我也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”
苏黎木怔怔地看着沈灼逆光的侧脸,忽然发现这个相处了一年的室友,好像变得有些陌生,又莫名地......比以前让人想靠近了。
另一边,林世杰也收到了朋友发给他的照片。
照片里,他被定格在画面边缘,扭曲的表情在镜头下活像个恼羞成怒的跳梁小丑。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地炸响,每一声都像在往他太阳穴上钉钉子。
“林哥什么情况啊?”
“那女生是你女朋友吗林哥?”
“需要兄弟们帮忙教训那小子吗?”
林世杰憋着一口气没处发,手指在屏幕上敲得咔咔作响,“没事,我们三个就是普通聊天,被有心人借位才拍成这样。”发完又补了个无奈摊手的表情包,仿佛真是什么无端被卷入口舌之争的受害者。
发完,手机被他重重砸在桌面上,震得半杯没喝完的可乐溅出褐色的污渍。他瘫在电竞椅里,盯着天花板的裂缝——那两道歪歪扭扭的纹路此刻看起来竟像极了对峙的人影。
“谢、临、渊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,直到舌尖尝到铁锈味。
过了半个小时,手机才震动了一下,沈灼的回复终于弹出来,“为什么?”
简单的两个字却像导火索,林世杰猛地坐直身体,手指几乎要把屏幕戳穿,“没有为什么!我讨厌他!不同意就分手!”发完立刻把手机反扣在桌上,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个越来越失控的现实。
他习惯性地抱起双臂等待,但此刻,他已经不再信心满满,这几天发生的事都在默默提醒着他,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沈灼,已经变了。
窗外夕阳西下,映在漆黑屏幕上的,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、隐隐发慌的眼神。
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色的凉意,沈灼就拎着包快步走出宿舍楼,准备给舍友们带早饭回来。
她昨晚想了很多——苏黎木的主动示好让她觉得,或许这一世,她真的能改变些什么。
可命运似乎总爱跟她开玩笑。
刚转过林荫道的拐角,她就看见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。
是沈慧芬。
还有她的父亲,周明远。
沈灼的脚步猛地顿住,指尖无意识地收紧。
沈慧芬一见到她,脸上立刻绽开温柔的笑意,快步迎了上来。她的右手还缠着薄薄的绷带,却丝毫不在意伤口,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沈灼。
沈灼下意识后退一步,避开了她的触碰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
沈慧芬的笑容如常,连一丝表情都没变。她顺势抬手,轻轻揉了揉沈灼的发顶,回头对周明远嗔怪道,
“你看这孩子,才几天没见就跟我生分了。”
周明远眉头紧锁,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,“沈灼,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妈?她手受伤的事都没跟你计较,你反倒记恨上她了?”
沈灼冷笑,正要反驳,沈慧芬却抢先一步挡在两人中间,娇嗔地推了推周明远,
“明远!我都说了多少次了,是我自己不小心,跟小灼没关系!你再这样说,孩子该误会我了。”
她微微嘟起嘴,一副委屈又宽容的模样。
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。
沈灼盯着她那张精心修饰的脸,一字一顿道,“你要是不吹枕头风,他怎么会知道我跟你受伤有关?”
“你!”周明远勃然大怒。
沈慧芬却依然笑着,仿佛根本没听见这句讽刺。她轻轻挽住周明远的手臂,指尖在他袖口上安抚性地摩挲两下。
周明远深吸一口气,强压怒火,“算了,我不跟你吵。你导员办公室在哪?”
沈灼顿时警惕起来,“你们要干什么?”
“给你办休学手续。”
——休学?!
沈灼脑中嗡的一声,血液瞬间冲上耳膜。她死死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沈慧芬见状,连忙扯了扯周明远的手臂,“明远!不是说好了等手续办完再给小灼一个惊喜的吗?”
她转向沈灼,语气轻柔得像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,“你爸爸嘴笨,他不是这个意思。他是想让你去公司实习两年,现在学历贬值太严重了,他也是为你的前途着想……”
“为我着想?”沈灼声音发抖,“为我着想就是让我放弃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?”
周明远不耐烦地打断她,“你在学校过得很好吗?被舍友孤立,成绩平平,连个像样的奖状都没有!这样的学历有什么用?不如早点退学!”
沈灼死死咬住下唇。
她太清楚沈慧芬在打什么算盘了——去父亲公司实习?听起来是条捷径,可现在的她毫无根基。父亲早就把部分股份作为聘礼给了沈慧芬,只要这女人稍微动点手脚,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让她滚蛋。
而只有高中学历的她离开周明远的公司后能去哪里?
更可怕的是——
她看向周明远冷漠的侧脸,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。
他到底是真的没想到这种可能……
还是根本不在乎?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上一世,父亲永远在忙,把她的一切都交给沈慧芬打理。起初那女人还稍有顾忌,后来发现周明远完全放任不管,便越发肆无忌惮。
如果不是他的漠视,她又怎么会落得前世那样的下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