刀疤脸大惊，咬牙怒喊：“都别缩着！让殿下给他们当靶子么？！”
曲未寒却朝他摆手，沉声道：“我们已经战过一轮了，不知对面底细，不要妄动。”
说完，她深吸口气，把被利箭扯掉的面纱随手扔开，缓慢站直身子，边望向刚才弯弓射箭的西洋女子，边用不太熟练的西洋语朝对方道：“请停止攻击，我们没有恶意。”
那女子像是瞧见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，眨了眨眼，随即抬手示意弓箭停止，但他们登船的动作没有慢下来。
刀疤脸磨了磨牙，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黄雀在后无比成功。
最先登船的是几个普通士兵，都是一身银白铠甲，手持盾牌的西洋装扮，他们的话语声调低语速快，单凭曲未寒半吊子的西洋语只能艰难译出两三个字。
东秦，和汉人。
曲未寒顺从地率先被麻绳绑了手腕后扔到一边，眼色示意刀疤脸一行人，后者不情不愿跟着做了。
轻快的脚步声分外引人注意，是那个金发碧眼的西洋人。
她应该是这支船队的领头，恐怕不是善茬，曲未寒一心想着如何脱身，再抬头时对方正站在她面前，居高临下地细细打量她的脸。
这不是个合乎礼仪的动作，曲未寒极轻微地蹙了眉，但很快又恢复成了温顺模样，任人宰割一般。
“如果诸位有些眼界，就该清楚这片海域姓兰斯洛特，隶属卡特尔，外族人不可进入。”汉语从女子身边一个教士模样的人嘴中发出，不太标准，好歹能听懂。
曲未寒轻声回复：“十分抱歉。但我们并非有意为之，这里刚经过一场风暴，我们是误入。”
卡特尔是位于东秦西部的一个国家，相隔甚远，能够到达卡特尔海域，可见陈牧北的掌舵技术该有多差，就算没有风暴恐怕他们也到不了北狄。
不等教士回答，蓝眼睛女子俯身凑近了些，活像是对新玩具起了好奇心的小孩儿：“真漂亮。小维纳斯，我允许你报上你的名字来。”
说起来，拜皇帝不愿让她跟着其余皇子公主一同学习所赐，曲未寒的老师还教过她些杂七杂八的东西，包括简单的西洋语。她学习能力倒是强，沟通基本没问题。
曲未寒一怔，她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态度，东秦文字由西洋念出来也确实有所不同，她才反应过来，却被教士误解为不愿说，后者恶狠狠道：“无知庶民，这是诺伊莉亚·兰斯洛特殿下，殿下面前，不得欺瞒，不得无言！”
诺伊莉亚·莫尔·兰斯洛特。这是她在老师对外族的介绍中听过的一个名字。
她是卡特尔王朝这代唯一的正统皇室子嗣，也是板上钉钉的皇家继承人。
能够碰上对方的船队，也算他们倒霉。
算了。老天爱她。
曲未寒心底叹气，脸上却是低眉顺眼，她轻声细语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。
汉语对西洋人来说难度不低，何况她姓名还带些绕口。
诺伊莉亚却浑不在意，在她说完后一字一字斟酌开口：“曲、未、寒？”
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。
诺伊莉亚站直身子，换了自己的母语，语速缓了些：“我希望你能听懂。既然这片海隶属卡特尔，那不管是不是误入，都需要付出一些代价，你明白的吧，小漂亮？”
曲未寒只听懂了代价和漂亮两个词，懵懂点头。
不知道是不是猜到她没法听懂，金发碧眼的西洋公主思索片刻，挥了挥手。
紧接着交流突然终止，士兵开始把他们一个个赶鸭子一样挪到西洋的军船上。
曲未寒被认定为领头，单独被送往一条船上。
她紧攥着袖口，不得不加快步速避免因为没跟上士兵的步伐而踉跄。
这艘船造价非凡，隔音极好，刚一被推入船舱内，周围寂静一片，没来由的令人心慌。
她手腕被毫无克制的力道磨破一层皮，火辣辣地疼。
舱内布置同样奢华无比，摆着好些珍奇异宝，交相辉映地闪光。
纯金座椅上的人抬眼看过来，表情似乎还带着些笑意。
她捏着金制羽毛笔，边在羊皮纸上勾了一串飘逸花体英文，边字正腔圆慢慢念出来：“于卡特尔海域南部发现你国海贼，配备武器物资，意图不轨，疑似挑衅……”
曲未寒蹙眉，出声道：“兰斯洛特殿下，这仅是一场误会，我们是被风暴裹挟来的，也准备立刻返航，只是刚好遇上诸位。哪怕配备了武器，也没有进行反击，我们没有恶意。”
她刻意避开去解释海贼。没办法解释，因为刀疤他们的装扮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，最像海贼的。就是为了瞒过陈牧北。
小心思反而成了他们难以脱身的阻碍。
但看诺伊莉亚这个态度，恐怕就算不是海贼装扮，她也有的是说辞。
二人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。
一个是华丽的欧式装扮，王冠熠熠生辉，稳坐在座椅上好整以暇，另一个则还一身嫁衣，这么一番下来怎么看都有点狼狈，尤其是还被束缚着的手腕。
而曲未寒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放软了语气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，反正她还挺擅长。
“我们真的没有恶意，殿下。”
她可以说是低眉顺眼了，语气极度温和小心，看着像无害的羔羊发自内心的恳求。
那位殿下却突然笑了。
曲未寒的语气过分紧张，因为没有实践而不太恰当的用词又让她觉得有趣。
诺伊莉亚摆好羽毛笔，起身，又笑眯眯的凑近：“有没有恶意，其实是不重要的。你也知道的，这片海姓兰斯洛特，自然是由兰斯洛特说了算。”
她离得太近，曲未寒甚至能清楚看到她眼角一颗淡色的痣，以及眼底的一层散漫。
是的，散漫。是上位者善用的眼神。
曲未寒深吸口气，眼珠轻微转了转，随后低声询问：“殿下，我们会被如何处置？”
诺伊莉亚眨眨眼，看着她一副想要后退又不敢，只能颤颤巍巍站在原地的样子，笑意更深几分：“按理来说，当然是要和你们本国谈判的。”
她眼尖的看到对方攥紧袖口。